biquge.xin这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曹操硬生生的掐断了。
不,他还没老。
只是廖频说的这些东西……经济殖民,规则统一,兵不血刃的接收。
他一个字都听过,连在一起却像天书,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打转,像一记记重锤,砸得他心头发慌。
刚才还嚷嚷着要踏平江南的武将们,这会儿一个个都成了闷葫芦,低着头不敢吭声。
他们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,但丞相脸上那副又迷茫又挣扎的神情,却是从没见过。
荀彧和贾诩站在一旁,也是一声不吭。
他们比武将听得懂,心里头的惊涛骇浪也就更厉害。
这根本就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阳谋,偏偏无解,足以把整个天下都给翻过来。
过了好一会儿,曹操才长出了一口气,挥了挥手。
“你们,都出去。”
“丞相……”夏侯惇担忧的抬起头。
“出去!”
曹操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。
众将哪还敢多嘴,赶紧跟着荀彧他们躬身退了出去。
偌大的帅帐里,只剩下曹操和廖频两人。
案上的烛火静静的烧着,火苗一跳一跳的。
曹操没坐下,而是背着手,慢慢踱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。
他的眼神在荆州和江东的地盘上来回移动,看不出在想什么。
他还是想不通。
打了半辈子仗,他只信一个道理:天下,是靠刀剑一寸寸抢回来的。
不把刘备和孙权的脑袋挂在城楼上,他们手下的地盘和百姓,凭什么归顺?
他猛地转过身,眼睛死死的盯着廖频:“不打仗,如何统一?”
“丞相,您的问题,不在于手段,而在于目标。”
“您的眼光,还是盯着那个皇帝位子。而我要给您说的,是比当皇帝……更有意思的玩法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曹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“丞相,恕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。”
廖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,“您可以把这天下,看成一个巨大的集团。”
“集团?”
“对,一个商业集团。就像您治下的盐铁商会,但要比它们大一万倍。”
“您要去当这个集团的董事长。”
“董事长?”
曹操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。
“一个看不见、摸不着,却能决定集团里所有人死活的,真正说了算的人。”
廖频解释道,“在这个比喻里,您不用急着消灭孙权和刘备这两家分公司。”
“您甚至可以让他们继续当着风光的总经理,管着各自的地盘。”
“而您,来当整个天下集团的董事长!”
“荒谬!”
曹操下意识的反驳,“我与他们势不两立,怎能让他们与我平起平坐!”
“可不是平起平坐。”
廖频摇了摇头,“董事长,是能决定所有总经理饭碗的人。总经理看着风光,可他的权力都是董事长给的。董事长一句话,就能让他滚蛋。”
曹操彻底愣住了。
这比喻是糙了点,却劈开了他脑子里的迷雾。
他开始顺着这个思路去想。
他艰难的问:“怎么……当上这个董事长?”
“就是统一规则。”
“用刚才的话说,就是给整个天下集团,立下通用的规矩。”
“只要所有分公司都必须遵守您定的三大标准,他们就永远只是您的下属,生死都在您一念之间。”
廖频伸出一根手指。
“第一,定义价值。推广积分制,就是在全天下推行统一的文化和手册。丞相您用积分定义何为功,何为过;何为善,何为恶。”
“从北方的将军到南方的船夫,每个人都活在您的规矩里。”
“日子久了,他们的思想和追求,都会变成您希望的样子。”
“这,比单纯的肉体征服,要高级百倍。”
曹操想起了那份让他心惊的密报,那句积分定义善恶,不正是这个意思吗?
廖频伸出第二根手指。
“第二,掌控命脉。以汝南银行为唯一的清算中心,就是掌控整个天下的财务部。孙权要发军饷,刘备要收赋税,所有大额钱粮的流动,都必须通过您指定的银行。”
“他们的钱袋子有多鼓,私下养了多少兵,在您面前将是一本透明的账。”
“届时,您想让他们富,他们便富;您想让他们一夜之间发不出军饷,他们就得全军哗变!所谓的分公司,不过是您财务报表上的一个数字。”
曹操的脑中像是有惊雷炸响。
控制钱袋子!
他征战一生,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。
这意味着他可以随时知道对手的虚实,甚至可以一声令下,就让对手的整个官僚和军队体系因为发不出钱而瞬间瘫痪!
这比任何军事打击都来得更彻底,更要命!
廖频看着他的反应,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。
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,给出了这致命的一击。
“第三,掌握暴力。以北方军工作为样板,推行全天下军事武装的集团标准,这就是掌控人事权与安保体系。”
“孙刘可以保留军队,但他们军队的刀剑尺寸、甲胄厚度、弓弩射程,都必须符合我们制定的集团标准。”
“他们想换装更精良的武器,只能向我们购买。”
“他们的中高级军官,必须分批到我们北方的讲武堂来进修,用我们的思想,去武装他们的头脑。”
“丞相,您想一想。当他们的刀握在手里,却发现尺寸是我们定的;当他们的将领站在阵前,脑子里的战法却是我们教的;当他们的士兵渴望军功,却发现唯一的上升渠道是我们的积分体系……请问,那支军队,名义上姓孙姓刘,实际上,到底是谁的军队?”
这个问题就像一把钥匙,“咔嚓”一声,捅开了曹操心里的最后一层窗户纸。
他眼里的迷茫、不甘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亮得吓人的光。
他控制不住的发抖,一半是因为害怕,一半是因为兴奋到了极点。
他害怕这种模式的可怕,一个不慎,自己也会成为这种模式的牺牲品。
他兴奋于自己正站在这种模式的顶端,即将成为那个唯一的、至高无上的规则制定者。
他猛地转过身去,双手“啪”的一声撑在地图上,整个后背都在剧烈的抖动。
他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孙刘两家地盘,那已经不是敌人,而是即将并入账下的资产。
他开始喃喃自语,声音很轻,却亮的吓人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……”
“我要让他们先把地契和账本,都心甘情愿的交到我手里……”
“等到他们的钱袋子、军权和人心全都在我的手中,所谓的分公司,不过是我案上的一纸文书,随时可以下令将其资产和人员全部划归总部!”
“这……这才是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!”
他猛地抬头望向帐顶,眼里爆出的光,比烛火亮了百倍不止。
“这才是万世一系的基业!”
这一刻,曹操完成了思想上的脱胎换骨。
他回过头,再看向廖频时,眼神已经完全变了。
那里面有敬畏,有贪婪,更有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