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qgz.cc中午那场关于“扩招”与“加薪”的“家庭风暴”刚刚平息,店里的空气还残留着一丝火药味。
王赢正站在门口,手里捏着那张墨迹未干的招聘启事,准备叫表妹曾燕拿浆糊来贴上。这可是足以再次震动整条烟厂大街的“高薪炸弹”。
然而,炸弹还没扔出去,敌军先到了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一阵清脆、急促,甚至带着几分“来势汹汹”意味的自行车铃声,由远及近,在他家那扇敞开的玻璃门前骤然响起。
王赢下意识地抬头。
当看清那个正在费力地将一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往台阶上推的身影时,他的心头猛地一紧。
二娘,谢桂英!
这个女人,在王家亲戚圈里可是出了名的“狠角色”:
嘴皮子利索,心眼子多,占便宜没够,吃亏难受。
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这老娘们儿来准没好事!”
王赢在心里暗骂一声,反应极快。
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里的招聘启事揉成一团,顺手塞进了柜台底下的废纸篓里。
同时,他偏过头,冲着后厨方向飞快地使了个眼色,声音压得极低:
“娟娟,燕儿!快!躲到后厨去!别让我二娘看见了!”
两个女孩虽然不明所以,但对自家表哥的指令早已习惯了无条件服从。
两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,放下手里的活计,一溜烟钻进了后厨,连门帘都放下了。
几乎就在她们的身影消失的瞬间,谢桂英已经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。
“哟,二嫂来了啊?快进来坐!”
正坐在门口择菜的曾雪琴看到来人,虽然心里也有点发憷,但还是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,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。
“哎哟,雪琴!你们这生意,可真是……红火得吓人哦!”
谢桂英将自行车往门口一停,也不上锁,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。
她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,就像两台精密的雷达,飞快地将整个店堂扫视了一遍。
从店里的桌椅,到那个正在嗡嗡制冷的大冰柜,再到柜台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账本……
最后,她的目光落在了正从柜台后站起身、一脸“惊喜”地看着她的王赢身上。
“赢娃子也在啊?没在家做作业嗦?”
她笑呵呵地打着招呼,那语气,亲热得仿佛王赢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儿子。
王赢在心里冷笑一声,脸上却挂着无比灿烂的、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笑容:
“二娘,稀客稀客!今天刮的啥子风,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?”
两人一阵虚情假意的寒暄。
谢桂英也不急着坐,而是绕着店堂走了一圈,嘴里啧啧称奇,将店里的装修、卫生、甚至连桌椅板凳都夸了个遍。
夸完之后,她才在曾雪琴的再三邀请下,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。
她也不喝茶,开门见山,直接就切入了正题,图穷匕见:
“雪琴啊,你看,你家现在生意这么火,光靠你们一家人,哪里忙得过来嘛!”
她一把拉住曾雪琴的手,脸上写满了“自家人才会有的”关切,语重心长地说道:
“我跟你说,军娃子那事儿……你看,有谱没得?
“反正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,来给你们帮帮忙,哪怕少给点工钱都行,总比请外人强嘛!
“咱们是自家人,知根知底的,用着也放心不是?”
曾雪琴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果然是为了这事儿来的!
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,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正低着头、假装专心致志穿串串、实则耳朵竖得尖尖的唐佳丽和袁玫,一脸的为难。
这要是答应了,那就是请了个祖宗回来;要是不答应,又怕伤了亲戚和气。
王赢见状,知道是时候该自己这个“一家之主”出马了。
他走上前,挡在母亲身前,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、人畜无害的苦笑,开口道:
“二娘啊,您这话说的……
“你看我们这店,看着人多,其实都是些学生娃儿,消费低得很!
“而且我们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,打折又送酒,刨去房租、水电、人工……说实话,一天下来,真剩不下几个钱!”
他指了指店里正忙碌的唐佳丽和袁玫,继续哭穷:
“我们现在已经请了两个人了,人手基本上算是够了。
“再多的话,实在是有些人浮于事,我们自己……也赚不到啥钱了,到时候连工资都发不出来,那不是坑了军哥吗?”
这番话,合情合理,滴水不漏。
但谢桂英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。
她理都懒得理这个“大人说话,小孩插嘴”的小辈,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墙角、一直闷头抽烟、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的王建国。
“建国!”
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道德绑架:
“你侄儿军娃,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!是你亲侄儿!
“他能不能来店里上班,你这个当三伯的,今天就给我句准话!
“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侄儿在家饿死吧?”
王建国被他嫂子这突如其来的“逼宫”,搞得脸红筋涨,手足无措。
他本就是个老实人,最怕这种场面,张着嘴支支吾吾半天,硬是崩不出一个屁来。
王赢看着自家老汉儿那副窝囊样,知道再不“救驾”,怕是就要被对方用“亲情”这杆大枪给攻破城门了。
他当即忍不了了!
他直接往前一步,硬生生插在父亲和二娘之间,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收了起来,眼神变得冰冷而又坚决:
“二娘!你别逼我爸,也别逼我妈!
“这家串串店,姓王,但……他们头上没那一点,做不了主!”
“啥子?!”
谢桂英一愣,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一脸不屑地看着他:
“你妈老汉儿都做不了主,莫非……让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家做主不成?!”
“对!”
就在这时,一直唯唯诺诺、仿佛被抽了脊梁骨的王建国,却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勇气,猛地抬起头,重重地点了点头,声音洪亮:
“二嫂!这‘赢娃串串香’,确实是我家赢娃在做主!
“他是老板,我们都是给他打工的!”
紧接着,一旁的曾雪琴也反应了过来,立刻夫唱妇随地帮腔作证,演技瞬间上线:
“是啊,桂英,你兄弟真没骗你。
“这个店,从最开始打主意,到找大哥借钱,再到租店面,招人……全都是王赢一个人忙出来的!
“我和他老汉儿,就跟着使了点憨力气,哪里懂做生意哦?
“外行不指导内行,我们哪里敢瞎掺和,瞎指挥嘛?
“万一……万一瞎指挥,把这好不容易才火起来的生意搞黄了,那……那可咋办哦?”
这一家三口,一个唱红脸,一个唱白脸,还有一个在旁边敲边鼓,配合得天衣无缝!
谢桂英彻底被这家人那“颠倒黑白”、“指鹿为马”的无耻行径给气懵了!
她看着眼前这一家子“影帝”,一张常年被风吹日晒的老脸,红一阵,白一阵,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。
“好!好得很!”
她猛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,因为起得太猛,甚至将身后的板凳都带倒了,“哐当”一声,摔在地上。
但她已经顾不上了。
她指着王赢一家三口,那双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,几乎要喷出火来!
气得浑身发抖,嘴唇哆嗦了半天的谢桂英,从牙缝里挤出了最恶毒的诅咒:
“王建国,曾雪琴,还有你这个翅膀硬了的赢娃子!
“你们一家人现在是发财了,出息了,连我这个当二娘的,都使唤不动了是吧?!
“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!
“你们别看你们现在的生意好,就得意忘形!
“老话说得好,捧个金饭碗,也有要饭的时候!
“你们今天对我爱答不理,以后遭了难,别指望我这个穷亲戚给你们一粒米!
“哼!六亲不认的东西!小心……小心遭天谴!”
说完,她便再也不多看这家人一眼,转身,推起那辆破旧的自行车,头也不回地,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店门!
——————
谢桂英走后,整个店堂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“赢……赢娃,咱们这么做,是不是……太过分了?毕竟是一家人……”
良久,曾雪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看着二嫂离去的背影,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。
“一家人?”
王赢却冷笑一声,他走到父母面前,眸子里,闪烁着冰冷的寒光,那是重生归来后看透人性的决绝:
“除了大家的姓都是三横一竖,咱们什么时候跟二伯二娘是‘一家人’了?”
他看着父母,开始一笔一笔地翻旧账:
“去年,老汉儿生那场大病,在医院里躺了快一个月,咱们家给我攒的上大学的几千块钱,全都用光了!
“你们两个,是不是忘了,当时二伯和二娘是怎么对咱们的?
“老汉儿都快要出院了,他们才姗姗来迟!两手空空,连两斤烂苹果都没称!
“一来,还没等你们开口借钱呢,就开始哭穷!一会儿说王军要读书,一会儿又说王军要找婆娘,反正就是没钱!
“最后,扔下五十块钱就走了,生怕我们开口向他们借钱!”
王赢的声音越来越冷,字字诛心:
“妈!爸!你们要是忘了,我可没忘!
“人家大伯,可是二话不说就拿了五百,还又是牛奶,又是麦乳精!”
“今天,我不过是把去年咱们受的窝囊气,原封不动地还给她罢了!
“让她也尝尝,什么叫‘人情冷暖’,什么叫‘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’!”
王赢这番如同机关枪扫射般的“翻旧账”,直把他那老实巴交的父母,说得是目瞪口呆,哑口无言。
那些陈年往事,像一根根刺,被儿子重新挑开,鲜血淋漓。
良久,曾雪琴才长长地叹了口气,脸上写满了无奈和释然:
“唉……也是。
“今天,咱们算是把你二娘,给彻底得罪了。”
“得罪就得罪了!有啥了不起的?”
王赢却不以为意,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冷酷:
“这种既不能雪中送炭,又不能锦上添花,只会跑来添堵的亲戚,不来往最好!
“乐得清静!”
说完,他也不想再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多做拉扯,转身,朝那两个还躲在后厨,大气都不敢出的表妹喊道:
“娟娟,燕儿,都出来吧!别躲了——以后也不用躲了!”
他又看了一眼同样有些不知所措、却又满眼崇拜的唐佳丽和袁玫,挥了挥手,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熟悉的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笑容:
“都别愣着了。
“走,我带你们去咱们的新家。
“大家都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没,趁下午有点时间,抓紧时间办了!
“对了,妈,刚才我写的那张招聘启事被我扔柜台底下的垃圾篓了,你找一找,弄点浆糊,待会儿将它贴到门上。
“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!咱们……该招新人了……”
——————
PS:感谢Sunlisy兄在QQ阅读1666阅币的打赏,没记错的话,兄弟已经是第二次大赏了!
特此感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