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qgz.cc大明宫,
重檐庑殿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芒。
戴权自宫外走来,穿过一层层穿戴甲胄,肃穆而立的禁卫,步履无声的踏入了一处暖阁。
此处不似前朝大殿那般空旷威严,却更显幽静。
暖阁正中,一青铜丹鼎散发着混有淡淡药香味的轻烟。
太上皇身穿玄色常服,负手立于一副巨大的舆图前,目光静静的落在江南区域。
听到身后脚步声,他并未回头,只是淡淡道:
“回来了?”
戴权躬身道:
“是,老奴回来了。”
他小碎步走到近前,从袖中取出那个绣囊,并未打开,只是双手呈上。
太上皇转身,目光扫过那绣囊,并未去接,只问:
“人如何?”
“宁府那哥儿,倒是个知趣的。瞧着倒还沉稳,不是那般轻浮孟浪之人,说话有分寸,懂进退。比他那兄长.....倒是瞧着明白些。”
太上皇不置可否,走至榻边坐下,端起一盏温着的参茶:
“懂进退?怕不是有所求吧。”
戴权微微躬身:
“主子圣明,如主子所言,他为江南大营的副将李忠谋个前程。老奴想着,太医院已递上折子,那刘总兵怕不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。李忠此人,忠勇有余,自祖辈便在江南大营,也有些根基。若是用的好,倒也不失为一颗稳当的旗子。更难得的是,他也是宁府故旧,上位了,这江南大营,依旧还是听主子的。”
太上皇珉了口茶,闭目便刻道:
“宁国府.....贾代化去后,便有些不成样子了,这贾珍甚是荒唐,竟胆敢对他儿媳秦可卿下手,竟只是罚了个禁足。”说着,太上皇冷笑两声才又道:
“这贾敬是真不知,还是假不知.......但这个小的,却还算可以,听说书读的还行?”
“是,贾瑜在国子监进学,颇得李守中青眼。今又中了壬戌科乡试第三名,奴才听说他本是可中解元,然.......”
戴权双手依旧捧着贾瑜送的绣囊,并未全言,只是话锋一转道:
“老奴已按主子先前吩咐,让他明日寅时,带着李忠一同侯见。”
“嗯。”
太上皇放下茶盏,目光重又投向那副舆图:
“见见也好,总得看看是块什么料,代化于我倒是尽忠,总不能见着这宁府就这般破败下去。至于李忠......”
他看着戴权,语气平淡:
“姑苏府水患,可曾查清了,是否有白莲教的影子?”
“回主子,江南尚未曾有密报传来,老奴担忧......”
太上皇不再言语,只是静静的盯着舆图。
半晌后,才重又开口道:
“江南.....不能乱。先看看他明日怎么说,若真是个忠的,倒也不是不可。”
“老奴明白。”
.........
次日,丑时三刻,天色依旧漆黑。
李忠早已在崇恩堂偏厅候着。
贾瑜起身后,与李忠一起,乘着马车悄然抵达了皇宫。
此处早有太监候着,验过牌子,便在上早朝官员诧异的目光下,随着太监进了宫内。
穿过一道道宫门,经过一层层的检查,最后行至大明宫一处偏殿外静候着。
宫墙巍峨高耸,廊下灯火通明,映照着汉白玉栏杆和朱红廊柱格外的肃穆。
整个大明宫内几乎没有丝毫声音,只有那殿角铜铃在风中叮铃作响。
李忠显然是第一次在此等候召见,纵使是二品武官,沙场悍将,此刻也是面露忧色,额头见汗。
他显然深知,此行决定了他这辈子的命运前途。
相比之下,贾瑜倒是镇定许多,他垂首恭候着,面上古井无波,实则心中已将可能的情形推演了数遍。
两人便在寒风中等待着。
寅时正,大明宫内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一名小太监踩着小碎步走了出来,声音尖细的喊道:
“宣,宁国府贾瑜、江南大营副将李忠,觐见。”
两人连忙整肃衣冠,快步上前,跟随着小太监躬身步入殿内。
殿内比外间温暖许多,太上皇并未端坐正位,而是坐在暖榻上,穿着一身玄色常服,戴权则侍立一旁。
贾瑜和李忠二人,快步走至太上皇身前,依礼跪拜道:
“晚辈贾瑜、臣李忠,叩见太上皇,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平身吧。”太上皇的声音平和,听不出喜怒。
贾瑜李忠二人起身,贡立着。
太上皇目光落在李忠身上:
“李忠。”
“臣在!”李忠忙上前一步,应道。
“江南大营,现有兵员几何?战船几艘?水师操练,几日一回?”太上皇直入主题,三个问题皆是军务要害,显有考校之意。
李忠也是明白,精神一振,这些问题,他昨日便深思,早已烂熟于心,他忙禀报道:
“回太上皇,江南大营现有在册兵员两万一千五百余人,实员一万六千七百余人。大小战船共计一百二十七艘,水师操练,大操每月一次,小操旬日一次,然因船只老旧,近年来出操战船不足六层。”
他回答的条理分明,甚至连虚册人数都报了出来,以示自己的忠诚。
太上皇静静地听着,未置可否,又问道:
“太湖水患,你可知晓?江南大营可曾有奏报?”
李忠心头狂跳,他知道关键来了。
他略一沉吟,深吸一口气:
“回禀太上皇,太湖水患之事,臣确有耳闻,但却未曾接到地上呈报。然此事乃是由姑苏府地方卫所主理,江南大营主要负责外海和长江防务,未得圣令,不得擅自出兵。但.....”
他略微停顿,好似在思索着:
“然,微臣曾听闻,那太湖水患,有着白莲教的身影,但具体事务,微臣却是不知。若太上皇有令,微臣愿领江南大营,前往平乱。”
闻言,太上皇皱眉,宛若有所思,目光有些锐利的看向一旁的戴权。
戴权自是知晓为何,连忙弯腰,一脸的诚惶诚恐。
“嗯。若是调你任他处,譬如蓟辽或宣大,你可愿意?”
李忠心中一凛,连忙躬身道:
“臣乃朝廷之将,太上皇之将,自当听从太上皇调遣。无论是江南还是塞北,无论是官身还是白身,臣唯命是从,绝不敢有二言。”